三国志卷六十四
诸葛滕二孙濮阳传第十九
诸葛恪字元逊,瑾长子也。少知名。
弱冠拜骑都尉,与顾谭、张休等侍太子登讲论道艺,并为宾友。从中庶子转为左辅都尉。
诸葛恪字元逊,是诸葛瑾的长子。少年时代就很有名。二十岁时被任为骑都尉,同顾谭、张休等人一道侍奉太子孙登研讨文化和学术,都成为太子以宾礼相待的朋友。后来他由中庶子升任为左辅都尉。
恪父瑾面长似驴,孙权大会群臣,使人牵一驴入,长检其面,题曰诸葛子瑜。恪跪曰:“乞请笔益两字。”因听与笔。恪续其下曰“之驴”。举坐欢笑,乃以驴赐恪。他日复见,权问恪曰:“卿父与叔父孰贤?”对曰:“臣父为优。”权问其故,对曰:“臣父知所事,叔父不知,以是为优。”权又大噱。命恪行酒,至张昭前,昭先有酒色,不肯饮,曰:“此非养老之礼也。”权曰:“卿其能令张公辞屈,乃当饮之耳。”恪难昭曰:“昔师尚父九十,秉旄仗钺,犹未告老也。今军旅之事,将军在后,酒食之事,将军在先,何谓不养老也?”昭卒无辞,遂为尽爵。后蜀使至,群臣并会,权谓使曰:“此诸葛恪雅好骑乘,还告丞相,为致好马。”恪因下谢,权曰:“马未至而谢何也?”恪对曰:“夫蜀者陛下之外厩,今有恩诏,马必至也,安敢不谢?”恪之才捷,皆此类也。 权甚异之,欲试以事,令守节度。节度掌军粮谷,文书繁猥,非其好也。 []
诸葛恪的父亲诸葛瑾脸长如驴面,一次孙权在群臣聚会时,叫人牵来一头驴,在驴脸上粘着一张长长的标签,上面写着“诸葛子瑜”。诸葛恪下跪说:“乞请让我用笔增写两个字。”孙权允诺,并给了他一支笔。诸葛恪接着在下面写道“之驴”。满座的人欢笑,孙权就将驴赏给了诸葛恪。又有一天相见,孙权问诸葛恪说:“你父亲与你叔父哪个贤明些?”诸葛恪回答说:“我的父亲贤明些。”孙权问其中的缘故,他回答说:“我的父亲懂得应该选择明主,叔父不懂,凭这一点就知道我父亲贤明些。”孙权又大笑。命令诸葛恪负责斟酒劝饮,他劝到张昭面前,张昭已有酒意,不肯喝了,说:“这不是奉养老人应有的礼节。”孙权说:“你若是能使张公无言辩解,他就会喝下这杯酒。”诸葛恪驳难张昭说:“从前姜太公九十岁了,领军出征,还没有说年老。如今军队出征打仗,请您在后,喝酒赴宴,请您居前,怎能说是不符合奉养老人的礼节呢?”张昭终于没有话回答,于是饮尽一杯酒。后来蜀国有使者到来,群臣一起相见,孙权对使者说:“这位诸葛恪特别喜欢骑马,回国后转告你们丞相,替他弄些好马来。”诸葛恪于是下跪道谢,孙权问:“马还没有到手就道谢是为什么呢?”诸葛恪答道:“蜀国嘛,不过是陛下在外面圈养马的处所,如今下达恩诏,马就一定会送来的,哪儿敢不道谢呢?”诸葛恪的才思敏捷,都是像这样的。孙权感到很惊异,想用政务来检验他,让他代理节度,节度主管军队粮草,公文繁杂琐细,这些不是诸葛恪喜欢的。
恪以丹杨山险,民多果劲,虽前发兵,徒得外县平民而已,其余深远,莫能禽尽,屡自求乞为官出之,三年可得甲士四万。众议咸以丹杨地势险阻,与吴郡、会稽、新都、鄱阳四郡邻接,周旋数千里,山谷万重,其幽邃民人,未尝入城邑,对长吏,皆仗兵野逸,白首于林莽。逋亡宿恶,咸共逃窜。山出铜铁,自铸甲兵。俗好武习战,高尚气力,其升山赴险,抵突丛棘,若鱼之走渊,猨狄之腾木也。时观间隙,出为寇盗,每致兵征伐,寻其窟藏。其战则蜂至,败则鸟窜,自前世以来,不能羁也。皆以为难。恪父瑾闻之,亦以事终不逮,叹曰:“恪不大兴吾家,将大赤吾族也。”恪盛陈其必捷。权拜恪抚越将军,领丹杨太守,授棨戟武骑三百。拜毕,命恪备威仪,作鼓吹,导引归家,时年三十二。
诸葛恪认为丹杨郡山地形势险峻,民众大多性格刚直而强悍,虽然以前发兵征服,只不过俘获了一些散居在边缘县中的普通百姓而已,其余居住在深远山野的,没有能够全捕捉,于是多次自己请求替朝廷把他们迁徙出来,三年内可以获得兵员四万。大家议论都认为丹杨地势险恶阻塞不通,与吴郡、会稽、新都、鄱阳四郡相邻接壤,方圆数千里,山谷重叠,那些居住深远山野中的民众,从来没有进过城镇,没有面见过政府官吏,他们个个都手执武器、粗野放肆,到老都生活在深山野林中。那些逃犯惯恶,都一齐逃窜到那里。山中出产铜铁,可以自己铸造盔甲兵器。民俗爱好武功熟悉打仗,崇尚勇武和力量,他们登山历险,穿越于丛林荆棘之中,好比鱼游于深渊,猿猴跳跃于树枝一般轻捷自如。时常瞅准空隙,出来侵扰掠夺,每次招致官兵征伐,寻找他们藏身的洞穴。他们打仗时就蜂拥而上,战败了就像鸟一样四散逃窜,自从前代以来,就管束不住他们。都认为难以制服。诸葛恪的父亲诸葛瑾知道了这件事,也认为此事终将做不到,叹气说:“诸葛恪不仅不能使我们家族兴盛,反而还将要使我们家族招来灭门之祸啊。”诸葛恪极力陈述说这事一定成功。孙权封诸葛恪为抚越将军,兼任丹杨郡太守,授给执棨戟的仪仗队骑兵三百名。授官仪式之后,让诸葛恪备起仪仗队,奏起鼓吹乐曲,前呼后拥回到家来,这年诸葛恪三十二岁。